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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簪花,富貴迷眼真心竊(十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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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簪花,富貴迷眼真心竊(十四)

溪川將鬧劇始末盡收眼底,她看向楚值,聲線平穩不失威懾:“父親,需要我將你的與姑父來回的信件也讀給大家聽嗎?讓他們也了解了解,你是如何將瑩朝的鹽摻沙子賣給瑩朝的人,然後將真正的好鹽留下來,賣給南疆牟取暴利的嗎?”

此言一出,滿朝文武鴉雀無聲,這等賣國求榮行徑,是他們最為不恥的。

朝堂上的很多老臣都已跟著商承志遠走,剩下來的,都是陳王舊部、旺善堂謀士等等,和兩位殿下蟄伏至今,刀山火海裏闖出來的人,才不管朝中官員黨派中彎彎繞繞的利益。

誰要是與瑩朝無益,與百姓無益,那就按律當斬。

“父親。”溪川目視前方,平靜而堅定地訴說著,“你從來都沒有瞧得起過我,你認為男人是家裏的頂梁柱,是事業的傳承者,可我倒覺得你不僅僅會欺騙我,還貫會欺騙你自己,那些說與我,打壓我的話,說著說著你自己都信了過去。”

“所以你從不承認楚天賜是一個肩不能扛、手不能提的廢物,也忘了自己也是個靠投機取巧,陷害忠良獲得如今地位的小人。不過我估摸著壞事做得多了,你可能也就忘了自己到底做過哪些了,我的師父,因為你的一己私心死於戰場,她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拼盡權力保下的疆土,轉手就被你和衛家送給了南疆。”

“我從未因的薄待和冷漠自私少叫過你一聲父親,這是我恪守孝道,但並不代表我需要你的承認。我已經不需要你瞧得起了。”

“我,溪川,五歲能言詩,八歲可撰文,十五歲便已連中三元,拿下當朝登科狀元,說是句天才也不為過。即使重來一次,我照樣科科榜首。”

“若論武,我熟讀兵法,耍的一手好劍,我從不認為自己比任何人差,以前是,以後更是。”

“假的永遠成不了真,學在我自己身上的本身,無論你如何偷、如何遮掩,都阻止不了我在深入千丈的泥土裏,發出自己的光。”

“父親,你會為自己的淺薄和短見付出應該有的代價。”

“殿下。”溪川抱手向商喆志行禮,“小民請願,將楚家眾人依法裁決,剝奪官職與非法所得,並將原本屬於小民的,盡數歸還。”

短短一句話,消磨了溪川多少光陰,那無數個擡頭仰望星空的夜晚,如同窺一口望不到盡頭的井,永遠也沒有解脫的路可走。

一條不足幾十步的路,她走了整整十多年。

楚家偷的不僅僅是她的名譽和才華,還有利用她的人情,所偷去的樓家的榮耀,李家的未來,鹽鎮那麽多無辜死去的民眾的性命。

他罪有應得,她百死難贖。

商喆志微笑著點頭應允:“準!”

之後,樓箜和洪晏出來迎她,問她要去看看楚家被抄家時的樣子嗎,她搖搖頭,說事情已經解決,她不想再去看那幫討厭的人,影響心情。

三個人站在宮門外大眼瞪小眼,都顯得有些局促。

以往認為溪川的是個男孩子時,他們想到什麽就說什麽,樓箜甚至還將自己珍藏的防火圖硬塞給溪川,拉著她和她探討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。

如今想起來,兩個人都只想一拳捶死當時的自己。

最後,洪晏和樓箜問了問溪川規劃,問她願不願意留在京城為官,她可是兩次連中三元的人才,雖然第二次還沒來得及殿試,就出了岔子,但他們都相信她,如果沒有這次意外,狀元非她莫屬,

但溪川只是搖搖頭,她的志從不在此,如今心願已了,她要沿著商承志逃亡的路線追過去,去找她丟失的那顆星星。

“那為什麽不領一個朝廷官職,然後去那裏尋,也方便些。”樓箜說道。

“請官容易罷官難,我不想......”

她話還未說完,便被洪晏打斷:“這不是理由溪川,你不願給這個朝廷一個機會,你也不願意給你自己一個相信的機會,你在害怕,害怕如果投入期待的東西讓你再次失望,你會永遠失掉相信的勇氣。”

“可是溪川,如果你對一個制度並不滿意,為什麽不能試著加入她,然後用自己的力量去改變它呢,你也看到了,四殿下和別人都不一樣。”

溪川垂下頭,苦澀地笑出聲:“我想你說的是對的,只是我需要一點時間。”

洪晏微笑著,如以往那樣拍了拍她的肩膀:“你的位子我們永遠給你留著,你可要快些想,不然我等急了,定去你家將你捉回來。”

“好。”溪川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來。

三人不及分別,街巷處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。

“你聽說了嗎,楚家的那個兒媳,方才拿菜刀將自己的夫君婆婆全殺了。”

“就是那個公主嗎?”

“對呀,不過此女也是剛烈,只不過現在據說就坐在門口,成了個瘋子。”

溪川三人趕到的時候,公主已經被押解進監牢,點名要見溪川。

此人畢竟是商喆志同父異母的姐姐,不光與兩兄弟間沒有沖突,還幫了他們許多,也是個可憐人,母親位分不高,頗受皇後照顧才能活到今日。

皇後纏綿病榻之時,也是她的母妃照顧在床邊,才能讓皇後最後的時間不至於太過難熬。

無論是從親情來說,還是從母親之間的友情論起,商喆志都沒有拒絕的理由。

溪川一個人穿過監牢幽深的長廊,零星一點光束從小孔中透出來,被飛舞的灰塵托舉著,將光避過犯人,照在頭頂上,仿若無望的希冀。

公主一人跪坐在榻上,衣衫整潔,發髻規整,一點也不像坊間傳言的那樣,是個瘋婆子。

溪川見到監牢裏那張蒼白的臉,一時之間竟有些恍然。

這位公主要真說起來,她是見過的。

當時她出了殿門,是皇帝親封的狀元郎,頭戴紅花,騎著高頭大馬,在隊列的最前方,所過之處,皆是百姓溢美之詞。

她拱手行禮,對著笑意言言的姑娘,將頭頂的長翅晃啊晃,將和煦的陽光啪嗒成細碎的波浪。

而公主就是站在最高的那棟樓閣之上,和周圍的姑娘們一起,將手裏的捧花丟給她。

她笑著接了個滿懷。

不料當晚公主便被聖上下旨,成為楚天賜的夫人。

她則是在新婚當夜,被活埋荒山。

公主與狀元郎長街相望,本應該是一短膾炙人口的風流韻事。

但她們的這番相遇,華麗而熱鬧,卻好像都沒有給彼此留下多麽美好的回憶。

回過頭來,一身傷。

所以她不知道公主為什麽要見她,只是當是那花是她接的,也是有愧,如今能幫則幫。

“請坐。”公主攤開手,指了指身前的草團。

溪川提起裙子便以同樣的跪坐姿勢坐了上去,淡然和善:“多謝。”

公主睜開眼,上下打量了她一下,由衷誇讚,只是這誇讚裏,卻帶著幾分悵然若失:“你穿裙子很好看。”

溪川微不可察地有些不好意思,無論何時,被人誇讚著總是令人開心的。

“謝謝......”

“只不過......”她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,“穿那身火紅狀元衫的時候最好看。”

溪川心下一震,終於還是繞不脫這個話題,只不過她已經做好準備,無論她開出什麽樣的條件,只要她可以做到,一定傾力。

“你知道我當時見到你的時候有多喜歡嗎?我覺得你跟朝中虛與委蛇的那些人都不一樣,我就想著一定要嫁給你,當晚便去想皇後娘娘請願,得了聖上的旨意。”

“我本以為自己逃離神宮的爾虞我詐,與自己的心愛的人,過著平平淡淡的,小喬流水般的日子,沒料到我嫁的人,跟我看到的完全不一樣。”

“我還以為是自己看走了眼,就努力安慰自己,自己選的路,怎樣都要笑著走完。可是那日你與太子旺善堂作詩,我又看到了你,我才發現,自己從來都沒有看錯,只是這條路從一開始就錯了。”

“公主,我......”溪川內疚地低下頭,不知道應該回應公主寄托在她身上的感情,正如她所說,這一切從最開始就錯了,錯在她不應該在身份不明朗之前,還想著風光,在沒有自主選擇的能力前,還想著招搖。

她怎麽在不知道的時光裏,害了那麽多的人。

“可是我從未怨過你。”公主淺笑盈盈,握緊她的手,那雙手,綿軟又溫柔。

“溪川,可不可以再讓我信你一次,我們一起將沈木找回來,一起,將這個扭曲的王朝,翻轉回來。”

溪川擡眼望著她,泛著晶瑩的淚花。

挨打她沒有傷心過,被拋棄、被看不起她都沒有傷心過。

可是一個被她傷過心的人的重新信任,卻為什麽讓她的心那麽痛,卻又那麽暖,似雪中送炭,百死難贖。

溪川反握住她的手,將其緊緊攥在手心裏。

“我絕不辜負公主信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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